本文摘要：暖洋洋的太阳照耀着都市的大街。
暖洋洋的太阳照耀着都市的大街。公园里和门路旁已经到处绿意朦胧。风中飘着一团团雪白的杨絮。
街心花园的第一批鲜花，也在不知不觉中竞相开放了。古城的春天稍显即逝，人们连忙就有一种身临初夏的感受。
陌头的行人浓密起来。人们纷纷走出户外，恣意享受阳光和暖风的抚爱。
那些时髦的女人已经由早地脱掉了外套，穿起单薄的、色彩鲜艳的毛衣线衣。随处传来春游的孩子们的歌声。
都会一改冬日的昏暗，重新显出了它那多彩的风貌。孙少平的伤已经完全好了。
雷汉义区长代表矿上来为他办出院手续。他准备过几天就返回大牙湾。这期间，妹妹兰香和她的男朋侪仍然一直给他做事情，让他调到省城来。
他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拒绝他们的美意。只管他对自己未来的生活心中有数，但欠好劈面向他们进一步解释他的想法。
他们应该意识到，他和他们的处境不尽相同。差别生活处境的人应该寻找各自的归宿。大都会对妹妹和仲平也许是合适的，但他在这里未必能寻找到自己的幸福。
他想等以后适当的时间用另一种方式向他们说明自己的看法和态度。其实，这期间最使他伤神的倒不是兰香和仲平一再劝他来省城事情。
他苦恼的是金秀对他表现的热烈情感。自从她把那封恋爱信送到他手中，他就一直苦苦思索自己该怎么办？秀可爱吗？很是可爱！她是那样的热情，漂亮；情感炽热而富厚，一个瞬间给予男子的工具都要比冷血女人一生给予的还要多。她使他想起了死去的晓霞。
她也是大学生，有文化，有知识，有很好的专业。她无疑会是一个令男子自满的妻子。
双方情感交流也没什么障碍，他们从小一块长大，一直以兄妹相待；这种关系如果汇入伉俪生活，那将是十分优美的。秀要成为他的妻子？他要成为秀的丈夫？他一时又难以转过这个弯。他一直把秀当小妹妹看待；在他眼里，她永远是个小孩子，怎么能和她一块过伉俪生活呢？想到这一点，他就感应别扭。固然，最重要的是，他和秀的差异太大了。
他是一个在井下干活的煤矿工人，而金秀是大学生，他怎么能和她完婚？秀在信上说她结业后准备去他所在的矿医院当医生。他相信她能真诚地做到这一点。但他能忍心让她这样做吗？据兰香一再给他说，按金秀的学习情况，她完全可以考上研究生。他为什么要延误她的前程？如果因为他的关系，让秀来大牙湾煤矿，实际上即是把她毁了。
他现在才记起，他曾给金波也说过这个意思。所有这一切思量，不是说没勇气和一个女大学生一块生活。当年田晓霞也是大学生、记者。
但秀和晓霞又纷歧样。晓霞在总体素质上是另一种类型的女性。虽然他和秀一块长大，但秀决不会象晓霞那样更深刻地明白他。
他和秀之间总有一种隔代之感。怎么办？这比兰香和仲平要他来大都会事情更难以回覆。他知道秀在热切地等候他的回话。
给他交了那封信后，她只管和往常一样细心而入微地照料他，但他们之间已显着地发生了一种极欠好意思的成份……生活是这样令人感伤不已！孙少平不由想起十年前他的初恋。他想起了他爱上的第一个女人郝红梅。富有戏剧性的是，十年前的那场情感纠葛发生在他和顾养民之间；没想到十年后，他又和顾养民纠缠在一起。差别的是，十年前，郝红梅离他而去爱顾养民；现在天，金秀却要脱离顾养民而爱他了！生活似乎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圆。
但生活又不会以圆的形式竣事。生活会一直走向前去！瞧，十年已往了，所有人的生活都发生了何等大的变化。就拿他们几个说吧，养民已经到上海去读研究生；而前不久他震惊地获悉，郝红梅带着前夫留下的孩子，竟然和他同村的另一个同学田润生结了婚，现在就生活在双水村。
而他，当了一名干粗活的煤矿工人，现在受了伤，住了院，却被养民爱着的金秀爱上了……直到现在，他也不知如何与金秀谈这件事。他能感受来，秀对他的爱是何等强烈！他不能用简朴的三言两语来拒绝她，这样会伤害孩子……是的，孩子。
他现在还认为秀是个孩子！可是，他又不能简朴地响应她恋爱的召唤。如果是那样，那伤害的不仅是秀，另有他自己的心灵。孙少平左思右想，不知他该怎么办。
想不出个妥当的效果，他就不能轻易对她表现什么。幸亏他很快就要脱离省城；等脱离时，说不定他能对这件事做出结论性的决议……区长雷汉义帮他结完手续后，他就算和医院离别了。他让区长先回去，他自己还想在省城停留几天；他知道，他另有些“事”需要处置惩罚。
雷汉义临走时，才迟疑着从衣袋里摸出两份矿上的文件给了他。孙少平一看，这两份文件都是有关他自己的。一份是通报表彰他舍己救人的献身精神；另一份是品评他作为班长，元旦那天让喝醉酒的工人下井，违反了规章制度，决议给他记大过一次。
孙少平把两份文件揉成一团，塞进了自己的衣袋里。雷汉义慰藉他说：“不管是表彰，还是处分，都是些球！回去只管掏咱的炭！”但孙少平的心情却是极重的。这是一种永远不能相互抵消的存在，就象他五官正常的脸上那道貌寝的疤痕。他倒并不特别看重这两份让他啼笑皆非的文件，而是由此伤感地想到，这正好说明晰他那负重前行的生存处境。
仲平勉力要求出院后的少平到他家去。但他谢绝了。兰香明白二哥的心情，也没有再坚持。
少平随即住进了一家个体户开办的小旅馆。他住进旅馆后的第一件事，就是给惠英和明显写了一封信，告诉他什么时候回大牙湾煤矿。
几天之后，在少平即将脱离省城的时刻，金秀和兰香相随着来旅馆找他，想陪他出去到街上转转。但少平推诿着不想去。
最少在眼下，他不愿带着脸上的疤痕，和任何女性相随着逛大街，他无法忍受生疏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和身边两个漂亮的妹妹。说实话，对脸上的那道疤痕，只管他显得不在乎，但心田却为此而万般痛苦，爱美之心人人有，更况且，他正当青春年华！至于他的脸倒究被毁到了何种水平，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勇气去照镜子。金秀见他执意不到街上去。